第44章
  跑了很远吗?苏青口吻淡淡,不像心疼人。
  拿着。他把袋子往门缝里塞。
  苏青捏住袋子,转身进玻璃门里的马桶间换内裤与卫生棉条。
  整间浴室光与昏暗的玄关在门缝形成交界。苏青到盥洗池拧开水龙头,孟叙冬拉开门走了进来。
  他进了马桶间,抽拉皮带。
  苏青摸着脸上浸水斑驳的粉底液,默默退到门外。
  这人也太肆无忌惮了,她竟庆幸招待所没有独立卫浴。
  不一会儿,听见孟叙冬开水洗澡,苏青一只脚冲进去,我要洗脸啊。
  洗你的。淋浴间玻璃门暴满水滴,里面赤裸的身体仍毫无阻碍地映入她眼帘。
  他略侧背着她,背阔肌随肩周转动的弧度贲张,水流冲刷倒三角身型,沿着腰身落入人鱼线。
  你要怎样?苏青心情古怪。
  什么怎样?孟叙冬半侧过身来。
  苏青不敢下挪目光,赌气似的回到盥洗池边,往脸上抹卸妆水。
  涓涓细流淹没在冲瀑般的噪声之中,忽地,全安静了。
  孟叙冬踩着水走出来,拿浴巾胡乱擦了擦便系在腰间。他头发淌水,不去吹头发,反而过来刷牙。
  池台上一张横镜,两个池盆,两个人。
  目光在镜子里交触,苏青转脸看向他本尊,我们很熟吗?
  孟叙冬笑了,含着牙刷泡沫,微抵舌尖,今天新历多少号?
  什么?苏青蹙眉。
  记日期。
  日期?苏青微微睁大眼瞳孔,算我的安全期?
  孟叙冬唇角一敛。
  苏青抹开脸上的水,怒冲冲地说:不是每个人周期都是三十天,况且我不大稳定。这点常识也不知道,不好好读书就算了,你从来没关心过女朋友吧?
  孟叙冬眼神诡异,我哪儿有什么女朋友。
  苏青没功夫和他虚与委蛇,拿起酒店准备的化妆水拍脸,离开浴室。
  房间不大,胜过招待所。窗玻璃横展如同一幅画框,城市的夜光映着钟楼,巨大的指针似一把镰刀,唯独对虚度时光的人无效。
  大床宽敞,苏青和孟叙冬分别躺在两边。他似乎睡不着,抬手放在额头上,却也没有来烦她。
  苏青侧卧进入浅眠,然而疼痛来势汹汹。
  不是球类或重物撞击的感觉,而是一窝蜂虫子在腹腔内涌动,要恶毒地产下虫卵。
  她偶尔痛经,不频繁,应该是最近生活作息改变,激素改变的缘故,疼痛程度前所未有。她攥住被角,渐渐失去了握力,空落地承受着。
  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人。上一秒还说能有多痛,忍忍就好了,却冒着大雨跑到不知什么地方给她买来止痛片。也不怕打碎珍藏的匠人手作玻璃杯,将两个杯子碰撞在一起,反复兑凉才烧开的水。
  笨拙的手,珍视的眼神,那一刻她以为她也值得拥有全心全意的爱。
  小青?
  做噩梦了吗?
  恍惚间有一只手触碰到她濡湿的眼角,苏青睁开了眼睛。
  孟叙冬手肘撑枕头,侧拥着她。
  这是他们熟悉的姿势,然而从未如此温情。
  痛经苏青出声有点沙哑。
  我去买药。
  苏青倏然掀起了眼睫毛。
  一个连女人月经周期都搞不懂的人,竟会知道对付痛经有用的是止痛片,而不是什么红糖水。
  该不会连这种细微的小事也和他倾诉过。
  她记不得了,那天她完全喝醉,不像后来。
  面对已然成为她丈夫的他,她觉得自己有点可耻,却也只有可耻地转身埋进他柔软的怀抱。
  抱我。
  不抱着么。孟叙冬将手轻轻贴在她腹部,这样呢,要不要热水袋?
  就这样苏青靠着他肩头,和缓呼吸。
  疼痛没有减缓,但人慢慢放松了下来。她说:孟叙冬。
  他似乎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某种属于丈夫的行刑来临。
  她当然不会对他那么残酷,只是说:我这样说话你听得见吗?
  老子还没聋。他没有骂腔,完全哄人的低语。
  苏青笑了,下一瞬痛感神经带起面部肌肉微微抽搐。她闭了闭眼睛,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,给我讲讲你的事吧,我想听故事。
  没故事。
  你有的。她花气力撒娇,抬头寻找他的眼睛,可只是碰到带有胡茬的下巴,你高中骑摩托,载过女孩子吧,都是谁啊?
  还能有谁,就那帮发小。
  我不是你发小吗,怎么从来没邀请我。
  那不是属于她的青春,说这些只是想从心里匀给他一点公平。他知道她的过去,她也应该知道他的,知道彼此的过去已经过去。
  孟叙冬冷哂,你在乎吗?
  我现在在乎了。她不嫌自己违心,如果有足够的精神,或许真的会好奇。
  静默片刻,孟叙冬换了个更贴合的姿势抱她,现在给我机会吗?
  什么意思,答非所问。
  苏青微微皱眉,过了会儿释然般用鼻尖蹭他下巴,那以后只载我?
  只载你。
  孟叙冬忽然低头凑近她侧脸,带有颗粒感的嗓音震动她耳膜,也只哄你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