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  长荧在门口徘徊了两圈,又把宣琼的衣物洗了晾起,最后在屋内放了水果和水,把门牢牢锁住,这才放心离开。
  长荧好奇为什么溟河里漂上来一个人,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  他的亲人们临走之前留下了山川河流鸟鱼林木,他每天都要好好照顾他们,因为鲲神说过,故去的亲友会在尘世中以另一种形式归来。
  长荧挽起裤脚,涉入水中,捧起一掬水洒向面前那些吃得饱饱的鱼。
  鱼儿猛然散开,又仿佛通了灵性一般并不害怕他,回到了他的身边亲吻他的衣摆。
  长荧被吻笑了,身形不稳跌入水中,扶着身旁巨大的浮石爬上去躺下。
  他长舒一口气,伸手挡在眼前,摸了摸温暖的阳光。
  好像有什么在触摸他的指尖,从手指到身心都暖融融的。
  他闭上眼,睡了过去。
  ……
  宣琼醒来的时候已经次日的下午了,他口干舌燥,浑身酸痛,尤其是嗓子,像被煤炭划过一般。
  他艰难起身,撑着桌子移到门前。
  这哪儿,漆黑一片。
  宣琼眼前昏暗,额头的痛意几乎要将他撕碎。
  门,打不开。
  窗户向外展了一个小缝,缝隙之外是安静的院落。
  宣琼推了推门,尝试大力破开的可能性,转了一圈发现屋内陈设简单寻常,角落里堆着几把镰刀和两个竹筐,桌上还有吃食。也许屋子主人救了他又临时外出,无人看顾自己才锁了门吧。
  但是他的衣服呢?
  宣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只穿了薄薄的亵衣,裤子外袍不翼而飞。
  本来想用法术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,但是他的衣服不见了,自己更不会凭空变出一套衣物来,只好在桌边坐着吃屋主留下的水果。
  溟河里,长荧静静躺在巨大的浮石上。
  “哗啦——”他醒了,醒来的时候一个不慎滚落到了水中,全身上下湿了个彻底。
  他仿佛做了一场梦,梦里诸神的陨落与新生都变得模糊不明,朦胧万分。眼前是半人高的杂草,和熟悉的鲲神之背。
  溟河的水还是万古不变的绿,长空的月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。
  长荧从水中向岸边游去,出水时哗哗声响彻寂静夜。
  “啊,湿了。”长荧仿佛刚刚发觉一般,忙把外衫褪下拧了拧搭在臂弯,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,赤/裸着上身,往自家竹舍的方向走去。
  直到走进了院落,看见熄灭的篝火,和旁边早已烘干的衣物,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某天夜里从水中救了一个人。
  衣服都烘干了,此时又是黑夜,他不会把人放在自己屋子里晾了一天一夜吧?
  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天两夜,因为此时已经快到日出的时间了。
  长荧抿抿唇,默不作声取下宣琼的衣物,然后把自己的湿衣服搭了上去,又点了火上去。
  随后推了门,准备瞧瞧宣琼的情况。
  “什么人?”
  一道冷漠的声音自他推门时迎面而来,同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抓了进去抵在门上,手中干爽的衣物散落一地。随后,刀刃破空的声音唰得传到了耳边,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。
  长荧被人掐着脖子,额头抵在门上,身后人的膝盖穿过他的腿间顶了上去令他动弹不得,只能看见稀疏月光下生着青锈的镰刀卷携着杀气抵在自己喉侧。
  “刀……刀是割麦子的……”长荧无意识吞咽着,“我不是麦子……”
  身后的人闻言愣了一下,一把丢掉了镰刀,用法术化形将人四肢牢牢捆住这才松了掐人脖子的手。
  “我……”
  “等下!”宣琼看见散落在地上的自己的衣服,忙捡起来胡乱穿好。
  长荧闭嘴,等着身后的人窸窸窣窣动作着。
  “好了。”宣琼把人翻了过来,二人这才相互打量起来。
  宣琼面容在昏暗的屋子里看的不太真切,长荧觉得不太舒服,右手悄悄从宣琼法术打的结里钻了出来,然后随手一指,几点星火飞到油灯芯子上,屋子里亮了起来,这才又把手悄悄钻了回去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宣琼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,觉得有些好笑,自己这术法多此一举,不如撤掉。
  长荧得到了解放,就先揉了揉脖子,目光毫不掩饰地往人脸上瞧去。
  宣琼因休息充分,刚救上来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已然不见,其人眉锋目利,眼尾轻轻上扬,眉尾像是一笔浓墨写到头时随意荡开的一笔,整个人精神了不少。
  本来应该看起来温柔的面相,却被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意冲荡的一点都不剩。
  “你救的我?”
  “你挺好看的。”
  二人同时开口。
  宣琼抿抿唇,眼睛上下看了看对方。
  长荧身上带着水汽,裤子湿哒哒黏在身上。
  这人白得发亮,那头金色的蜷发乖巧地勾勒着主人地容颜与身形,无论是略带稚气的脸,还是尚未长开的身躯……
  宣琼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,冲人抱拳行了一礼:“方才多有冒犯,多谢你救了我。”
  长荧愣了一瞬,犹疑地照着宣琼的动作抱拳道:“不客气,但是……你是从哪儿来的。”
  宣琼揉了揉眉心,道:“小兄弟,你要不……先把衣服穿好。”